周野没有在意他的这句“狗日的”,心道多半是纨绔们的辱人新词,遂道:“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,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。”
“哈哈!”
锦衣男子伸出手搭到周野那厚实肩膀上:“老周,咱们这不是也被分一块儿来了么。”
二人又歇了会儿,便付了茶钱继续向北。
跛脚老翁这才小心的收起板子上的那些铜板,小声道:“祖宗保佑,原来这就是那陈三公子,刚才一不小心齁到了他,老头儿我的命能保住就不错了,没想到这营生也还能留着。”
收拾茶碗的时候,老翁又继续心道:这恶名昭彰的陈三公子,刚才的脾气怎么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,莫非是三人成虎?不对不对,一定是有了好事,恰巧心情好而已。
庆吉街的路面比刚才宽了两倍有余,让人不至于摩肩擦踵。不过这里的热闹却是丝毫不减,各种声音的喧闹程度比刚才更是犹有过之。
行走在整齐的青石街面上,左耳是南侧酒楼里跑堂的热情机灵,右耳是北侧勾栏中艺者的莺莺燕燕。
锦衣男子和周野的前方,是一被围了好几层的半圆台子,半人多高,上边是两个精壮汉子,扎着马步,赤裸上身。两对儿胳膊如山石间的老松树干,彼此交叉着扭打在一起,不可开交的样子。
当然,这只是门外汉锦衣男子的评价。
旁边的周野望着台上看了两眼,然后便失去了兴趣。
“嘭”的一声,其中一名精壮摔出台下,砸到内圈几个捧场的观众。众人对此也是习以为常,这种事情并没有引发什么骚乱打骂。
一片叫好声中,锦衣男子绕过这里继续逛街,然后对周野道:“老周,你的这张破嘴在我爹那儿是不是也这样说话?”
“周某在武陵王身边随行的次数不多,能说话的机会更是少的可怜。”
“唉。”
锦衣男子叹息一声道:“这两天我一直在想,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。都这样了还对我这么放心,连个心腹都不舍得让出来一个。”
周野没有理会他的弦外之音,反而嘿嘿一笑,脸上总算是有了些表情:“你这话有种的对武陵王说去,回来的时候只要腿没断,我周野跟你姓。”
“你老周的岁数多出我一倍有余,真要随我姓的话,当儿子我可是不会答应,要当我爹的话,我爹肯定也不答应,所以到时候怕是只能拜把子了。”
锦衣男子好像是来了兴致,继续道:“对了老周,你有没有儿子或者闺女,叫过来先叫几声三大爷,先让我适应适应。”
周野瞥着眼打量着他:“这半年你在洛州城里声名显赫,诸多行状也是人尽皆知,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还有这碎嘴的毛病?”
见周野不搭自己的茬,锦衣男子摆了摆手道:“刚不是说了,本公子已经重新做人了。”
他确实已经重新做人了。
真正的陈三公子在红豆馆被人敲了一棒子之后,就再也没有醒过来。
现在的这位,本来是在千年之后的现代社会里睡觉神游,哪曾想醒来的地方变成了这里,身份直接从一研究生变成了武周国武陵王陈觥的第三子:陈积!
还好的是,陈积的绝大部分记忆得以保留,让他不用再假装失忆。
更好的是,陈积平时还读了不少书,虽说读的一般,但好歹让他可以很清楚的了解这个时代。
他之前所熟知的历史,和陈积的记忆在大部分是相同的,只是在南朝刘宋之后,这里的走向出现了意外。
或许这也不能称作意外,毕竟在陈积的记忆中,这种历史的走向是那么的自然,毫无问题可言。
就如同他对自己所知历史的感觉一样。
陈积被人一棍子打死的时候,距离那个岔路节点已经过去了600多年,其中半数的时间里,都是各路诸侯在逐鹿神州。
当然,现在也是一样。
此时的“陈积”将这整街的繁华尽收眼底,不管这里的历史车轮拐到了哪个方向,她总是没有停止转动的,这些喧闹的市井生意足可以证明。
“老周,你岁数比我大,这些年走南闯北的,见识也多,所以你知不知道,北凉国之前有没有收过其他人做质子?不管是不是咱们武周的。”
“据我所知,没有!”
“那他们选我是什么意思?”
“三公子,不是北凉国选的你,而是武陵王推荐的你。”
“我知道,我的意思是,北凉国为什么会同意,我只是三公子,连个世子都不算,更又不是什么王子,这不摆明着欺负人家?”
“北凉国太小,虽然是武周远交的对象,但地位不够,给个武陵王的公子绰绰有余,不算欺负他们。”
“那儿真的和别人说的一样荒凉野蛮?我还听说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?”
“野蛮不好说,荒凉是肯定的。至于洗澡么,没啥必要,除非三公子每天泡在水里。”
陈积点头,这和他想的差不多。他实际上是去过北凉那个地方的,按照地域概念来说,在他还没有穿越到这儿的时候,曾经去过西北旅游,那儿有一大片就是现在北凉所在的地方。
他完全可以想象,那里在千年之前是个什么样子。
环境问题自然不用多说,最主要的是,他是过去做质子的。
武周和北凉之间是岐国,地处秦地,地盘虽然连武周的一半都不到,但实力却十分强横,被武周和北凉同时忌惮。凭借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原则,北凉便提出了两国结盟的建议。
自春秋战国起,国家之间的合纵连横以及远交近攻就已经层出不穷,质子和亲这种手段也早已屡见不鲜。
由于北凉太小,所以把姿态放的很低,在明面上没有提出要互换质子,而是自己选出一位王子和一个公主,王子就在武周做质子。
至于公主,则是和武周选出的人,也就是陈积进行联姻,然后再让陈积以游历或随公主探亲等理由去北凉“暂住”。
说到底这就是为了照顾武周面子的脱裤子放屁。
现在的陈积不像之前这副身体的主人那般矫情,对于那边的环境和条件,他的心中并没有多少在意,这两天他一直在思考的是去到那边之后的安全问题。
这个时代距离春秋战国也已经过去了一千几百多年,许多的道义和信任早就消失在历史的车轮之中。
而且经过这么多次的乱世之后,这片土地上哪还有什么真正世袭的贵族,真要到反目成仇或者背信弃义的时候,谁还管你是公子还是王子,往上数几代全都是泥腿子出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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